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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进碳达峰、碳中和目标的实现，是推进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宁波作为临港工业发达、整体产业结构较重的制造业城市，亟待把握“十四五”这一碳达峰的关键期窗口期。为此，课题组通过多领域调研、多视角综合，客观分析宁波碳排放现状、合理预判未来五年碳排放整体态势，并以此为基础，研究提出宁波能源及产业领域发展的战略方向和可行路径。

一、能耗与直接碳排放、总和碳排放的联系与区别

考虑到能耗与碳排放在日常工作中较易混淆，同时常见的直接碳排放概念不能全面反映各行业碳排放的实际比重，首先对能耗、直接碳排放、总和碳排放的概念进行阐释。概括来讲，能源活动[① 由于宁波能源活动的碳排放量占能源活动、工业生产过程、农业活动和废弃物处理四类排放源排放总量的95%以上，所以本研究仅分析能源活动的碳排放。]①的直接碳排放是指煤、油、气等化石能源燃烧产生的二氧化碳，能耗是指各行业生产过程中净消耗的能源，包括化石能源燃烧消耗、化石能源作为原料的净消耗、电力热力消耗。

直接碳排放＝化石能源燃烧产生的二氧化碳

能耗＝化石能源净消耗（燃料、原料）＋电力热力消耗

考虑到公用电力热力行业绝大部分碳排放是为其他行业提供电力热力所产生，为全面客观体现各行业在城市碳排放总量中的比例关系，本研究同时对各行业消耗电力热力的折算碳排放进行计算，加上该行业化石能源燃烧的直接碳排放，汇总形成总和碳排放。其中，电力热力碳排放折算系数根据通行做法，参照浙江省级电网排放因子（电力——5.01吨二氧化碳/万千瓦时、热力——0.11吨二氧化碳/百万千焦）。

公共电力热力行业总和碳排放＝化石能源燃烧直接碳排放－其他行业消耗电力热力折算碳排放

其他行业总和碳排放＝电力热力消耗折算碳排放＋化石能源燃烧直接碳排放

二、当前宁波碳排放的基本构成与各行业对比分析

根据直接碳排放数据、电力热力消耗数据和产值数据[② 本研究中各行业直接碳排放量数据来自于宁波市发展规划研究院，与市生态环境局测算数值略有不同，但各部分比例接近，其余基础数据来自于统计部门、电力部门等行业主管部门。]②，对各行业的碳排放总量、万元增加值（产值）碳排放量进行比对和排序，并根据产值占比、排放占比等，明确各行业在产业结构中的地位及低碳、高碳属性。

（一）宁波碳排放的基本构成

2019年宁波市能源活动直接碳排放量据推算约1亿吨（9858万吨），占比高的领域分别是：公用电力热力行业（58.5%），石油加工（12.1%），交通运输（7.1%），钢铁（6.5%）。此外，电力调入间接排放占2.1%（见图1）。

按总和碳排放口径计算，化工（18.2%）、石油加工（17.4%）、其他工业（15.0%）、钢铁（7.7%）、交通运输（7.5%）比重较高（见图2、图3）。由于宁波火电比重明显高于全省，单位发电量产生的碳排放量（近7吨/万千瓦时）远超全省平均值（5.01吨/万千瓦时），而其他行业是以省级电网因子进行公用电力热力消耗折算，导致其折算排放量低于按宁波区域电网因子折算的数值，也造成公用电力热力行业扣除的折算碳排放偏低，其总和碳排放占比仍有7.9%。

图1  2019年宁波市直接碳排放结构

图2  2019年宁波市总和碳排放结构

图3  2019年宁波各领域直接碳排放与总和碳排放比较

（二）主要行业万元增加值（产值）碳排放量分析

对宁波三次产业进行分析，万元增加值碳排放[③ 根据总和碳排放口径计算，本节下同。]③工业最高，超过农林牧渔的4倍、服务业及其他（含交通运输）的6倍（见图4）。

对宁波工业内部主要行业进行分析，钢铁、造纸、石油加工、化工等行业的万元增加值碳排放较高，明显超过工业行业平均值，而建材、有色金属以及其他工业低于平均值（见图5）。

对宁波其他工业中的高耗电行业（用电量超过10亿千瓦时）进行分析，金属制品业的万元增加值碳排放最高，超过工业行业平均值，而汽车制造业万元增加值碳排放最低（见图6）。

图4  2019年宁波三次产业万元增加值碳排放比较

图5  2019年宁波主要工业行业总和碳排放及万元增加值碳排放量比较

图6  2019年宁波部分高耗电行业总和碳排放及万元增加值碳排放量比较

（三）主要工业行业碳排放产值贡献系数分析

对主要工业行业的碳排放产值贡献系数（总和碳排放占比除以产值占比）进行分析，化工、石油加工等行业产值占比较高且系数超过1.5，钢铁、造纸产值占比一般且系数超过3，汽车、电气机械和器材制造、通信和电子设备制造等产值占比较高且系数低于0.5（见图7）。由此可见，化工、石油加工属于产业地位重要的高碳行业，钢铁、造纸属于产业地位一般的高碳工业，汽车、电气机械和器材制造、通信和电子设备制造等属于产业规模较大的低碳工业。

图7  2019年宁波主要工业行业产值占比与总和碳排放占比情况

三、“十四五”末宁波碳排放总量估算及减排路径

由于截至本文完成时省定目标尚未下达，根据初步推算，“十四五”末宁波碳排放总量将比预定目标超出960万～2260万吨，需及时调整能源及产业发展战略方能实现减排目标。

（一）“十四五”末宁波碳排放强度及总量目标初步推算

国家“十四五”规划纲要提出，2025年单位国内生产总值碳排放要比2020年降低18%。按照年均下降速度不变推算，2025年碳排放强度应比2019年下降约21%。2019年宁波碳排放强度约为0.87吨/万元，“十二五”“十三五”期间宁波碳排放强度下降目标幅度均超过全省、全国[④ “十二五”、“十三五”规划宁波碳排放强度下降目标分别为20%、23%，全国为17%、18%，全省为19%、20.5%。]④，“十四五”按照全国目标任务计算，2025年宁波碳排放强度应为0.68吨/万元。若以1.7万亿元地区生产总值计算，能源活动碳排放总量上限约为1.10亿吨（按能源活动碳排放占地区总排放量的95%计算）；若以1.9万亿地区生产总值计算，能源活动碳排放总量上限则为1.23亿吨。

（二）“十四五”末宁波碳排放总量及构成测算

据电力部门规划，“十四五”末宁波区域发电量预计达1070亿千瓦时、可再生能源发电量占比达到15.6%，结合相关部门对石油加工、化工、钢铁、造纸等行业产值及货运量、客运量、常住人口数值的预测，预估2025年宁波能源活动碳排放为13260万吨，比2019年增长3400万吨，与上述根据碳排放强度推算得出的2025年排放总量上限相比，多出960万～2260万吨。

将公用电力热力行业的直接碳排放增幅按2019年用电用热比例情况折算至各领域，加上2019年各领域折算碳排放及2025年直接碳排放，汇总可得各领域2025年总和碳排放情况（见图8）。

对比2019年及2025年总和碳排放，石油加工、化工、其他工业、居民生活等领域显著增长（见图9），其中石油加工、化工主要因产值增长较多，“十四五”期间有众多大项目上马，居民生活、其他工业等用电量增加较为显著，导致碳排放有所增长。2025年（预测）和2019年宁波各领域直接碳排放见附表。

图8  2025年宁波总和碳排放结构（预测）

图9  2025年与2019年宁波各领域总和碳排放比较

（三）未来宁波能源及产业低碳发展策略

按目前“十四五”规划相关领域的减排举措力度，宁波难以完成减排任务，完成“十五五”目标任务的难度更大，因此，必须谋划推进碳减排的大手笔、大举措。由于这些大手笔、大举措需要一个较长期的酝酿、落地、建设、见效过程，因而必须提前谋划布局“十四五”期间的减排举措。一方面要缩小排放规模，尽早布局绿色电源，逐步推进能源生产低碳化、能源消费电力化，加快高碳行业节能减碳；另一方面要做大经济总量，全力推动先进制造、现代服务业等低碳产业不断壮大。

一是尽早谋划布局战略性绿色电源。由于众多产业领域的碳排放不以直接燃烧化石能源而以消耗电力的方式体现，推进电源结构低碳化将是碳减排工作的重要方向。根据电力部门规划，宁波“十四五”末可再生能源发电量占比将从2019年的6.3%提升至15.6%，但其增幅尚不足以抵消火电增加的碳排放，而火电燃烧效率难有较大提升，2019年宁波省属统调电厂供电标准煤耗为296.6克/千瓦时，低于全国平均10.4克/千瓦时，已处于世界领先水平。因此，在持续支持可再生能源发展的基础上，重点考虑争取外来绿电配额，并积极探索推进核电建设。

二是全方位确立现代服务业的战略地位。现代服务业排放、能耗较低而效益较高，2019年宁波服务业增加值与工业相当，而能源消费量仅为二产的21%、碳排放强度不到工业的1/6，是典型的绿色产业、生态经济。宁波人均地区生产总值已达2万美元，正处于服务消费快速发展阶段；同时，2019年宁波服务业增加值占比仅为49%，低于同类城市和全国、全省平均水平，具有较强发展潜力。此外，金融保险、研发设计、航运物流、人力资源等生产性服务业对制造业的发展具有重要支撑作用，“两业”的深度融合正催生出众多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因此，要将服务业提升至与制造业同等重视的高度，实现制造业、服务业双轮驱动，支撑地区经济总量攀上新台阶。

三是下决心推进先进制造业跨越式发展。汽车制造、高端装备、电子信息等排放少、强度低、产值高，是碳达峰碳中和背景下宁波工业发展的关键领域和发展重点，要下决心汇聚多种力量、协调多方主体、倾斜多种资源，在较长一段时期内给予其跨越式发展所需的稳定支持和充分保障。石油加工、化工等虽排放总量较大、强度较高，但在国家战略及宁波产业结构中具有重要基础地位，应在推动节能提效的同时，全力保障产业发展所需的排放指标。钢铁、造纸不属于宁波重点发展产业，且排放强度显著超过工业平均，应予以强化减排和产能控制。

四、碳达峰碳中和背景下宁波能源领域发展路径

一方面，推进电源结构低碳化，积极争取特高压线路落地宁波，推进核电建设，增加可再生能源占比；另一方面，推进电力供应弹性化，提升储能容量，更好发挥可再生能源作用、提高整体用电效率。

一是全力争取特高压受电端落地宁波。争取在宁波落地特高压输电线路，努力扩大外购电份额，可考虑将青海、云南、四川等在建大型光伏、水电站作为潜在电源点。

二是积极探索推进核电建设方案。近期应加快推动方案谋划和选址论证，并提前做好配套产业布局。

三是持续支持风、光、水等可再生能源产业的发展。全力确保完成“十四五”规划确定的可再生能源发电目标，对规划确定且具备建设条件的光伏、风能、生物质能和小水电等发电项目加快推进。结合新一轮国土空间规划，充分摸底适宜布局新能源发电设施的资源条件，科学评估宁波相关领域发展潜力。

四是继续推动火电减排。争取在电力充裕的情况下，减少在甬省统调火电厂发电小时数，同时采取多种措施推动地方火电厂减少碳排放。

五是加快推进电力系统数字化，提高电力供应弹性。加大对配电系统的投入，改变重输轻配的现象，保持输配平衡。打造一体化云平台、数据中台，建设能源大数据中心，实现电网运行大数据之间的有效联动，灵活调节供用电平衡。加强用户侧供用电智能化、数字化改革，建设改造智能园区、智能社区、智能小区、智能商业综合体，配合全网系统性峰谷调控。

六是加快构建储能系统，有效应对可再生能源并网发电带来的不稳定性。进一步鼓励氢能产业化发展，在大中型风光发电站附近鼓励布局制氢设施。全面开展市域范围内抽水蓄能电站选址排摸，适时推进前期工作，为外电调配和核电站建设做好储能准备。推进电池梯次利用、飞轮储能等移动式、小容量储能技术研究和应用，为电力灵活调节和精确控制提供保障。

五、碳达峰碳中和背景下宁波工业领域发展路径

立足各行业实际，以增强低碳产业动能、确保基础产业用能、压减高碳产业产能为原则，推动工业领域加快低碳化进程。

一是支持汽车制造业把握转型先机。重点支持本土整车厂加快向新能源切换，鼓励零部件企业打入新能源汽车供应链，大力招引行业巨头及具有话语权、控制权的“隐形冠军”，不断夯实产业链基础，牢牢把握新形势下汽车行业转型先机。

二是继续做大做强低碳工业。继续支持高端装备、智能家电、电子信息制造、生物医药等排放少、电耗低、附加值高的先进制造业发展，扎实做好本土企业培育，精准开展招商引资，持续做大低碳工业规模，降低工业整体排放强度。

三是加快壮大减排降碳相关产业。开展减排降碳产业前瞻布局，加快引进或培育拥有碳捕集、碳封存等减排、中和技术的企业，鼓励在火电、石化、钢铁等行业开展技术应用。有效支持光伏、风能产业链发展，引导行业龙头企业和技术领先企业持续开展技术创新、加大产能投资、扩大生产规模。

四是确保石化产业增量提效。在宁波总体指标分解中留足石化产业排放额度，并积极向上争取重大项目指标单列，确保其在碳达峰背景下增量扩容。引导企业开展进一步技术改造，强化提升系统能效，充分挖掘内部低碳转型空间。

五是着力压减钢铁、造纸行业排放。强化产能压减，从严控制新增产能，加快工艺改造，提高原料、能源利用效率，必要时可考虑阶段性暂停生产运行。

六是大力开展电镀、铸造等金属制品业优化整治。电镀、铸造等金属制品业虽直接碳排放不多，但电力消耗较大，总和排放强度显著超过工业平均水平。应做好合理统一布局，变分散排放、分散处理为集中排放、集中治理，以提升能源利用效率、腾出用能用电空间。

六、碳达峰碳中和背景下宁波现代服务业发展路径

将现代服务业作为绿色低碳发展的重要引擎，切实以要素、政策支持推动现代服务业加快发展，通过强化空间集聚、引育区域总部、激发新兴业态、加速“两业”融合等方式，不断壮大经济规模、持续优化经济结构。

一是推动产业集中布局和差异化发展。以本轮国土空间规划调整为契机，统筹布局、有效保障服务业发展空间，强化完善以三江口、东部新城、南部商务区、甬江科创大走廊等为核心的空间体系，通过规划、金融、市场等手段，加快集聚金融保险、商贸流通、信息科技、设计研发、法律服务、管理咨询等产业，充分激发服务业规模集群效应。引导各区域差异化发展，立足各自产业基础和资源禀赋，择优培育3～5个重点产业，形成区域特色优势。

二是加快区域总部引育。拿出更多真金白银支持总部基地建设，全力引进知名外企、骨干央企、龙头民企在甬设立区域总部或分支机构，鼓励本地大中型企业通过资本运营、战略合作和企业重组等途径向区域性总部转型。

三是激励新业态新模式发展。推动宁波企业或外地企业在甬开展各类商业模式、产业形态创新应用。对在宁波市域范围内注册登记、率先在甬开展新业态新模式探索且业务规模达成一定金额以上的服务业企业，予以政策扶持。对在共享经济、在线经济、产业融合等领域形成一定影响力、规模位居国内同类企业前列的准独角兽企业，采取“一事一议”方式给予更大力度支持。支持节能减碳服务行业发展，积极培育一批合同能源管理、节能低碳认证、碳排放核查等第三方机构。

四是加速现代服务业与先进制造业深度融合。引导制造业企业向产业链两端延伸，加强创意设计、技术研发、营销服务等环节，提高产品的技术含量和附加值。推进新技术、新理念、新管理方法渗透融合到研发、制造、流通、售后、回收等生命周期全过程，提升每个环节的现代化水平和竞争力。强化供应链集成创新，推动生产制造企业向平台型、系统集成型企业转型，培育一批整体解决方案供应商和服务商。

七、保障措施

在碳达峰碳中和背景下低碳发展将成为长期策略，宁波应及早在指标争取、政策导向、人才培养、统计核算等方面进行调整和努力，为能源和产业领域的加快转型提供可靠保障。

一是积极争取排放指标。积极向国家及省级相关部门争取，恳请相关部门考虑到宁波省统调火电厂多、重大石化项目多的现实情况，考虑到宁波为全省、全国发展作出的巨大贡献和承担的重要责任，在碳排放总量指标上为宁波留出弹性空间，并为国家重大产业项目单列指标。

二是加快调整政策导向。顺应低碳发展大势，及时调整产业政策体系，重新审核企业奖补条款，对可再生能源发电、储能设施建设、高碳产业减排改造等予以明确鼓励，对先进制造、现代服务业等低碳产业加大扶持力度，对若干产值较高但不符合低碳发展要求的企业加快退出进度。设立重点行业投资碳排放门槛，探索产业项目碳排放备案审查制度。

三是逐步搭建人才队伍。推动在相关政府部门、重点企业内部开展系统培训，引导行政管理人员及从业者准确把握碳达峰碳中和背景下地区及企业发展方向，提高对碳减排工作重要性的认识。鼓励高校、研究院所开展定向研究和人才培养，为全社会向低碳化转型提供人才和智力支撑。

四是抓紧完善统计核算。参照能耗统计，将碳排放基础统计数据纳入政府统计指标体系。建立完善各层级、各领域及重点企业碳排放统计及核算体系，为碳减排工作及相关决策提供科学依据，并以简便易懂的方式向社会公开。统计数值除包括直接碳排放外，还应包括电力消耗带来的间接碳排放。

黄建华 陈 浩 何介强 韦风涛 杜铁奇 张 磊